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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風吹林動花滿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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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風吹林動花滿溪

恒廷  某別院

一樹玉蘭綻放得悄然無聲,卻是開出了一方喧囂。

樹下的女子一身月白色的曳地長裙,淡紫色的鑲邊,猶然若一朵落在塵土上的玉蘭。

“小姐?”低低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月白色衣裙的女子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翠色衣衫的丫鬟,安撫地輕輕一笑:“我沒事。”

隨後,卻是微微將遺落在眼角的半分憂傷掩下眼底。

可是,這丫鬟卻是極為精明伶俐,更是與月白色衣裙的女子一般感同身受,低低地嘆息了一句:您怎麽會沒事呢?”

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微一楞,卻是頗有幾分自憐。她除了說沒事,還能做什麽嗎?

越國太子的未婚妻,此次陪著未來的夫君一起出席三國之盟。她猶記得離去的那晚,母親對她語重心長的話。

“錦兒呀,此次太子將你帶在身旁,便是昭告所有的人你是未來的太子妃了。你可得抓住機會,整個錦家的繁榮富貴就系在了你的身上了。”

彼時卻是一心沈寂在他讓她同行的恩澤之上,如今卻是才慢慢體會到了母親那些話是怎樣的沈重。

如今,她一入恒廷便被閑置在了這方別院之中,卻是連與他一同進入內廷的資格也沒有。

他,到底為何這般羞辱與她?既是不甘情願的定親,為何要讓她與他同行?既是不願承認,為何不給她任何的答覆。

想到此處,錦苑不由得咬了咬唇,錦家世代繁華,而每代也是常有後妃與賢相出任。而她的父親本是錦家一支庶子,一向不顯山漏水,所以她一直被養在深閨。縱然被父母給予了嫁給一個王公貴族的期望。卻是決然沒有想到她能夠被太子所派來的人給選中,也給予了他們這一支大長門楣的機會。而她比起她異常高興的父母親來說,她卻似乎是最為冷靜的。

前來挑選的並不是太子本人,只因為那個看起來僅能算上清俊二字的男人,並不像傳說中以色而聞名越國與盛熙大陸的太子—易明濛。而她好奇那個男人,為什麽在眾多的錦家女子中選中了她?她既不會最有才名的,亦不是最美的,更不是最為想要嫁給太子的。偏偏,她卻得到了所有人都艷羨的位置。

而她從最初若是對這個位置尚且有幾分貪婪的期待,那麽這一路走來所受到的冷落卻只是讓她越發心寒。同樣,她也更加願意是她自己選擇了一個所愛的,或許平凡卻是呵護她的男人。而不是如今這般被一個她素不相識卻又似乎註定要掌控她一生的男子說束縛,宛如他籠中的金絲雀,失去飛翔的資格。

“小姐,起風了。”丫鬟銀心雖是不忍心打擾自家小姐,卻還是勸慰道:“您的身子弱,落下病就不好了。”

錦苑聞言,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又一朵飄搖而落的玉蘭,心中卻是涼涼地。

可是,縱然知道它會飄落,卻也是只能空有感慨,毫無辦法。

想到這,錦苑不由得自嘲地一笑,正想要轉身的時候,卻是聽到一陣不尋常的風動。

“原來香氣是從這溢出來的。”銀鈴般的聲音,讓錦苑循著聲源看去。

“你····是誰?”銀心看著坐在玉蘭花的墻頭上的身姿,卻是有幾分驚嚇。

“我····”坐在墻頭的月疆聳了聳肩:“我就是我呀。”

“你擅入民居,可是非法的。”銀心對於月疆的狡辯,卻是有幾分惱怒,便道:“你再不走,我可是要……”

錦苑轉頭看了看銀心,微微地搖了搖頭,照她看來,這姑娘雖然是舉止有些驚人,卻並非什麽惡人。

銀心見自家小姐的示意,雖是微微地撇了撇嘴,卻還是沈默了下來。

“姑娘,可是來賞花?”錦苑仰頭看著坐在墻頭,一臉貪婪地呼吸著風中的玉蘭花香的月疆,溫柔地問道。

月疆看了看錦苑,卻是覺得此人性子柔懿,也將方才對待銀心的態度斂了斂,道:“是。”

“那姑娘大可不必如此……”錦苑看了看坐在墻頭,還淩空懸著兩只腳晃蕩的月疆道:“姑娘可以下來,待我準備好糕點,你我還可以一同品嘗。”

月疆挑了挑眉,卻是沒有想到錦苑如此大方的邀請。微一沈默,卻還是輕盈地從墻頭跳下。

自從少主與莫師兄一同進了內廷之後,她便被獨自一人留在別院。說什麽帶著她不方便行事,她哪裏需要他們的照顧?一切不過是推托之詞。

想到這,月疆被遺棄的心理卻是有幾分作祟,冷哼了一聲。沒有他們,她可是一樣過得很好。

而錦苑一見月疆聽從了她的話,便是笑了笑,正想要轉身安排銀心準備糕點的時候,卻是有奴仆來報。

“顧大人來了。”

錦苑頗有些意外,隨即看了看銀心:“拿些糕點出來,招待好……”

錦苑說到這,才想起沒有問過月疆的名字,便有些歉意地看了看她道:“錦苑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月疆,洛月無疆。”

錦苑笑了笑,再次看向銀心道:“招待好月疆姑娘,我去去便來。”

銀心看了看月疆,雖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何如此寬待此人,卻還是低聲應道:“是。”

錦苑叮囑地看了看銀心,這才看向月疆道:“還望月疆姑娘多多擔待,我且去見個客人。”

月疆卻是無所謂,她安排得如此妥當,她怎會有什麽怨言?

錦苑這才安心地離去,隨著奴仆一同去見顧泓,卻也在轉身的一刻,微微有些皺眉。

她猜不到顧泓所來是為何?是要替他解釋,還是他改變了主意,對她是另有安排。

顧泓站在亭子邊,一邊等待著通報的人回來,一邊在心中想著如何說出一些可以讓人好過的話來。又或者,比起實話,謊言更加的美好?

“顧大人。”錦苑緩緩地走到顧泓的身後,輕聲道。

顧泓聞言轉過身,看著微微朝他施禮德爾錦苑,微一驚:“錦苑姑娘是未來太子妃,怎能對顧泓施禮?”

錦苑擡眼看著顧泓,確實笑了笑,有幾分自嘲卻也是發自內心道:“顧大人覺得,如今的我還能成為太子妃麽?”

顧泓因為錦苑的笑意,心中莫名地一驚。她似乎比他想象中更為清楚自己的處境,又或者她是比他所認為的更加鎮定與堅強。

若是其他女人,面對自己被閑置的境地,絕對不會如她一般只是僅有積分嘲諷地與他對話。大哭?大鬧?又或者是尋死?這樣的反應似乎才應當是一個希望依附著太子而榮華富貴的女人說應該有的吧。

顧泓看了看錦苑,似乎是微楞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應該反駁這句話:“錦苑姑娘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顧大人必定是見過誰府上的未婚妻被未婚夫如此冷落了?”錦苑確實毫不退步地說道。

當初,若不是他代替他選擇了她,或促她便不會像此時這般難堪。

心中的怨,未必是沒有的。

而顧泓顯然也是因為錦苑的話,略有積分語結,沈默了半響才道:“太子並未將錦苑姑娘忘記,只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錦苑一挑眉:“顧大人顯然連借口也沒有想好。”

顧泓的眉頭動了動,看著錦苑的雙眸似乎多了幾分異樣的情緒。

錦家,毫無疑問是越國屈指可數的的世家。每一任的越國君主大多對於有權勢的世家都會選擇拉攏或是威壓。而易明濛既是繼位的太子,同樣也選擇了一種對待錦家的態度。拉攏自然是對尚且未能獲得皇位,羽翼未豐的易明濛能選擇的最好方式。同樣對於適婚的易明濛來說,聯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同時也是建立兩方關系的最好的方式。

而易明濛不會在意一個女人,更不會將心思放在只是一個棋子、一個傀儡的女子身上。所以他才會代表他到錦家挑選最終成為太子未婚妻的女人。

原本他不應該選上她的,雖是錦家女子,她卻並非嫡子一支,也非眾多錦家長子中最出類拔萃的。但是她便是安靜地站在那裏,看似平凡到塵埃,卻又像是等待著含幽待放。

“不過是庶子一支,才名不顯,相貌也不出眾。”顯然中果然她那樣安靜,卻似乎還是讓人感覺到了礙眼。

“錦凰姐姐說得是,不過是個陪襯而已。”

顧泓知道站在離饒舌的幾人不遠處的錦苑,必定是聽見了那些話的。可是她卻只是擡了擡眉,看了看被眾人給予厚望的錦家最為美麗、同時又最為受寵愛的錦凰,那眼中卻是沒有羨慕,也沒有更多的怨恨。

似乎那一眼,不過是恰好路過那一片湖泊,也就無心攪起一片漣漪。

那時,他還以為這樣不喜不怒的女子,才能夠有足夠的心來冷淡其他女人說無法忍受的冷落與失望。或許,他也是有幾分玩笑性質的,他很想知道若是她等到了所有錦家女子都想要得到的肯定,面對花容失色的錦凰,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結果,他不能說是失望了,同樣也未能獲得什麽?她有些驚訝,或者從一開始也有幾分欣喜,但是他卻沒有在她眼中看到對於錦凰的嘲弄與自傲。

那時他便應該明白,她並非不喜不怒。只是一切順其自然,並不因為不公而沮喪,不因為幸運而自大。

而現在,她對他的情緒,不也同樣有幾分忿恨麽?

忿恨?她卻是因為如今的處境便是他的錯?

想到這,顧泓卻是明白了錦苑眼中的那幾分未名的情緒:“姑娘暫且放心。”顧泓猶豫了幾分,還是道:“越國太子妃的位置必定是您的。”

錦苑看著似乎有幾分迫切地讓她信任的顧泓,不知為何卻是消了幾分氣,只能笑了笑:“顧大人還是不明白錦苑的意思,連太子未婚妻錦苑都擔待不起,怎能擔待太子妃之位。”

顧泓皺了皺眉,看著錦苑,再次覺得自己猜不透女人的心思,又或者是猜不透她的。

“當初能夠得到這飛來的殊榮,錦苑並不是沒有高興過。只是日子越長錦苑也越來越明白,這份殊榮只是慢慢地在變成一種沈重。”錦苑嘆了一口氣道:“或許我的確有想過忽然有一天我就變成了錦家最受重視的女兒的心願,但是錦苑也似乎對默默無聞,安然自足的生活方式有了習慣,我並不想得到太子妃之位,錦苑要的不是這樣的榮華富貴。”

“那姑娘要的是什麽?顧泓忽然很想明白她的心思,問道。

“只願嫁給我愛的且愛我的人。比起擁有名譽與財富的孤獨,我僅要相濡以沫。”錦苑定定地望著顧泓,一字一句地說道。

顧泓忽而感慨,原來他的確是做了一件錯事,她所要的是易明濛永遠都無法給她的,而他偏偏又在這種條件下幫她決定了命運。

皇家這個地方,進去是需要人的點頭的,出去同樣需要人點頭。而他雖然決定了她的進入,卻難以再有資格決定她的離開了。

想到這,顧泓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勸說錦苑了,卻又因為錦苑的“相濡以沫”四個字,問道:“姑娘,是已經有了意中人嗎?”

錦苑微微地皺了皺眉,垂了垂眸,似乎不願談起此事。

而顧泓似乎也覺得自己有幾分逾距:“我的意思並非是要幹涉姑娘,不過是希望姑娘能夠謹言行事,縱然您一心不願成為太子妃,但是您的一言一行卻是已經讓很多人的矚目了。皇家自然也是不會讓任何有損皇室尊嚴的事情發生,只怕到時候,受傷害的便不僅僅是您一人了。”

“沒有那個人。”錦苑聞言,這才緩緩開口。方才她選擇沈默,不過是覺得留下一個懸念,會更加的有機會。

而顧泓擡了擡沒,拱手道:“顧泓自會傳達錦苑姑娘的心意,但願不會一錯再錯。”

錦苑聞言,卻是微有幾分訝異,他的話中之意是要幫助她?

“顧大人?”錦苑看著轉身的男人,忍不住心中有幾分感懷:‘錦苑先行謝謝了。”

而顧泓卻是聞言楞了楞,他並非沒有聽過“謝謝”二字,卻是第一次覺得謝謝二字如此沈重。心中似乎有幾分理智回防:“雖然顧泓對於當初的事情有幾分抱歉,可是錦苑姑娘的去留卻絕非顧泓可以決定。”

說到這,之後的話他便是相信她已經心中明了。

而錦苑看著顧泓的背影,就算或許得不到多好的結果,此番將心事一一道出,卻已經讓她心中的焦躁淡了不少,只能低了低眸,泛上幾分輕盈。

而當她想起還被她厚待在後院的月疆時,卻已經是不短的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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